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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虛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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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的午後總是那麽慵懶愜意。

洛雲禾午睡起來,已經快近昏暮了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個睡神,總是那麽愛睡覺。

洛雲禾倒是睡了一覺舒服的,一起來便出門找林喻慈。

林喻慈看洛雲禾許久沒有起身,便也來叫醒她。這麽睡下去,神仙也要睡傻了。

“喻慈。”洛雲禾看見林喻慈,趕緊上前叫住她。

“阿雲,你起來啦?”林喻慈看見洛雲禾,笑著說。

“是啊,這一覺睡得我好舒服啊,可多虧了你的蓮子羹,不然這天可真是燥熱得讓人沒法午憩了。”洛雲禾挽過林喻慈的手,笑著說道。

兩人肩並肩,向府中的小池塘邊走去。

“那以後我常給你做就是啦。”林喻慈道。

“喻慈對我最好了。對了,陸遙山,他還沒回來嗎?”洛雲禾問道。

“還沒呢,不知是有什麽事,這麽久了還沒回來。”林喻慈也很奇怪,回答道。

“哦,這都快日暮了。還沒回來。”洛雲禾小聲地自言自語道。

“你說什麽?”林喻慈沒有聽清洛雲禾的話,覆問道。

“沒事,喻慈我還有事,先走啦。”洛雲禾道。語罷便快步離開了。

林喻慈習慣了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,笑著搖搖頭,自己也回去了。

洛雲禾回到房間,思來想去,覺得著實奇怪。陸遙山一個人能去幹嘛呢。

洛雲禾苦思冥想許久,突然想起來,前些日子陸遙山不是同喬牧吵架,說不準是生氣了才離家出走。問問喬牧說不準能有個答案。洛雲禾想到這,立馬出去找喬牧。

洛雲禾敲了敲門,喬牧應了一聲。

她輕輕推開門,走進去。

“喬牧,你幹嘛呢?”洛雲禾問道。

“看書,怎麽了,阿雲。”喬牧還是原來的喬牧,也沒有任何異常,不像是和朋友吵架了。

“沒事,就是想問問你,那個,陸遙山是不是和你有些什麽不愉快的事啊?大家都是朋友,有什麽話不能說......”洛雲禾道。

還未等洛雲禾說完,喬牧便生冷地打斷道:“沒有。”

洛雲禾有些莫名其妙。

“可他一天都沒回來了。”洛雲禾擔心道。

“阿雲,你我終究要回去的,如今他願望已實現,辭別也屬常理之中,你何必再去尋他。”喬牧放下手中的書,冷漠地看著洛雲禾,輕蔑道。

“你怎麽了?為什麽這樣看著我?”洛雲禾有些擔憂。喬牧這是怎麽了。

“沒什麽,我只是想提醒你,這裏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,夢醒了就要各奔東西,再不相幹。連他自己都懂得的道理,你為何不懂?”喬牧冷冷地說道。

“不會的,陸遙山不是這般薄情的人。”洛雲禾不相信,反駁道。

喬牧怎麽會這樣說陸遙山,他們不是朋友嗎?

洛雲禾不願再同喬牧說下去了,便轉身跑了出去。

喬牧看見洛雲禾離開的背影,想起今天早晨發生的事。

原來在陸遙山走之前,再洛雲禾房間放了一封信。

出門時正巧碰見了喬牧,陸遙山叫住喬牧,道:“與你相識一場,我很高興,今日一別,他日有緣再見。”

喬牧背對著他,沒有言語。

見陸遙山許久沒有說話,便準備離開。

剛走兩步,陸遙山便啟聲道:“謝謝你告訴我那些。還有,好好照顧她。”

喬牧微微側頭,停頓了一會兒,離開了。

喬牧途徑洛雲禾的房間,便用法術窺探了一番。發現了陸遙山放在洛雲禾枕邊的書信,便用術法將信取出。

喬牧展開信,赫然地幾個字,寫道:“吾願已成,不勝感激,與卿相識一場,卻是萍水相逢,終成過客,今日一別,再不相見。望,事事順意,常生歡喜。珍重。”

喬牧看著信上的字,不覺有些可笑。他不明白自己此番的作為是為何如今陸遙山放手了,還沒開始就投降認輸了,自己滿意了嗎現在的自己真的覺得守住了洛雲禾嗎他沒有,一直都沒有辦法做到。

他苦笑一聲,道:“那又如何?最終還是要我站在她身邊。”

他將那信燒了,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了。

可如今,他只是告訴洛雲禾,陸遙山已經離開了。

“陸遙山最重感情了,他才不是不辭而別呢。”洛雲禾一邊念叨著這句話,一邊低著頭走回房間。

洛雲禾一邊想,一邊將眼淚憋回去。

她也說不上來為何眼睛濕潤了,是覺得自己的感情對於陸遙山來說是這般輕賤,可以毫不猶豫的放下而感到痛心,還是覺得錯看了陸遙山而感到憤恨。但其實洛雲禾是相信陸遙山不是這樣想的,可喬牧的那番話,卻也並無道理。她有些慌神,這才出了眼淚。

回到房中,洛雲禾拿出繡了一半的荷包,她特意選了顏色暗沈些的水藍色,她看陸遙山平日裏的衣裳都是差不多這個顏色的,便想著日後他帶著這個荷包,也不會與衣裳顯得突兀。

洛雲禾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那繡了一半的並蒂蓮,那一半繡好的蓮花,針腳處還有些不平整。

“就算要走,你還沒有和我告別呢。”洛雲禾低著頭,一滴淚掉在了荷包上,一瞬間便暈染成一團水印。

她突然擡起頭,想著昨天陸遙山帶自己去玩的事。

“原來是告別了的啊,原來,原來那就是你的告別啊。”洛雲禾努力的擠出笑臉,還是沒有阻止眼淚掉下來。

“陸遙山啊,你不是說我傻嗎?為什麽連告別都不清楚地告訴我?為什麽,不直接與我道別呢?我,我又不會糾纏你,我會放手的啊。”洛雲禾蹲下來,抱住自己,將頭深深埋進手臂裏,靜靜地抽泣著。

“我會放手的啊,我會放你走的,可我,可我還沒有告訴你,我的心意啊......”

“為什麽就這樣走了?”

“為什麽......”

天漸漸昏暗了。

林喻慈以為洛雲禾在房中繡花,便沒有叫她吃晚膳,而是親自端了些來。

一進門便看見洛雲禾坐在床前的地毯上,眼角紅紅地看著前方。

林喻慈有些慌張,不知發生了什麽事。

她趕忙將食盒放在桌上,走近洛雲禾,輕輕地問道:“阿雲,怎麽了?”

洛雲禾見是林喻慈來了,便擡眼看著她,眼淚直直地掉下來。

“怎麽了怎麽了,不哭啊。”林喻慈坐下來,輕輕地拍了拍洛雲禾的肩膀。

洛雲禾一把抱住林喻慈,一邊哭一邊道:“陸遙山走了,他走了。”

“不會的,怎麽會呢?他昨日不是還和你在一處嗎肯定是有什麽急事出去了,他不像是會不告而別的人啊。”林喻慈輕輕擁著洛雲禾,輕輕地拍著她的背。

“昨日,昨日或許就是他的告別。”洛雲禾松開抱著林喻慈的手,眼角掛著淚水道。

“別擔心,你先用法術查探一下,遙山他此刻在何處,若是真的放不下,你就去找他便是了。”林喻慈拍了拍洛雲禾的肩頭,安慰道。

“找他?”洛雲禾止住哭泣,道。

“是啊,難道你真的相信陸遙山這樣看輕你的感情?”林喻慈點頭道。

洛雲禾也覺得林喻慈說得有理,可轉念一想,陸遙山就這樣走了,說不定就是不想洛雲禾糾纏,若她貿然前去尋他,也許會招他的厭惡。

“我自是不信的,可是,我如今這樣去找他,萬一他是真的不想我糾纏,才選擇不告而別的,我,我......”洛雲禾慌張的低下頭。若真是這樣,該怎麽辦啊

“阿雲,不論如何,你都要做不讓自己後悔的事,我會一直支持你的。”林喻慈道。

洛雲禾點了點頭,心裏卻失了方向。

次日,洛雲禾一夜未眠,待到清晨時,到院子裏走一走。

今日的院子冷冷清清的,院子中心的那張石桌上也空蕩蕩的。

“才起來啊,懶豬。快過來,包子都要涼了。”

洛雲禾仿佛聽見陸遙山對著自己像往常一樣這樣說道。

再一眨眼時,桌前不過還是空無一人。

那個人沒有出現。

洛雲禾苦笑著,任由眼淚掉落在地上。

“阿雲。”喬牧看見洛雲禾一個人呆呆地站著,便喚她道。

洛雲禾見有人來了,趕緊擦掉殘留在眼角的淚水,擠出一絲笑容,想要向往常一樣。

“沒事了,在此耽誤許久,現在也是時候走了。”喬牧走近洛雲禾,他知道她難受,可只有現在痛過了,以後才會慢慢變好。

“走?去哪?”洛雲禾問道。

“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在人間好好玩一次嗎?我們就在剩下的時間裏游歷山水間,可好?”喬牧笑著道。

“那你呢?喻慈的願望還沒有實現。”洛雲禾擔憂道。

“一路上會遇到很多人,或許有她欽慕的。”喬牧道。

陸遙山會不會回來呢?若是自己走了,他回來找不到自己怎麽辦

洛雲禾沒有答案,只是低著頭。

喬牧也耐心地等著她回答,若是願意,便即刻啟程。

洛雲禾想了許久,終於還是覺得放下。

“好。不過,明日再走吧,今日,今日就且還在這裏待一日。”洛雲禾道。

洛雲禾既然答應了,喬牧自是應允的。

“好。”喬牧還是那樣平淡卻溫柔。

洛雲禾失了思緒,她昏昏沈沈地走回房間,一夜未眠的她突然有些困意,閉上眼睛,安靜地睡著了。

夢裏,陸遙山一遍遍地喊著:“阿雲,阿雲,阿雲......”

可洛雲禾卻發不出聲音,她拼命地向他招手,可陸遙山似乎看不見她,從他身旁走過去,沒有回頭。洛雲禾想要拉住他,卻怎麽也追不上他。

突然,洛雲禾跌了一跤。

夢醒了,洛雲禾摸著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,坐在床上,望著前方失了神。

終於是夢醒了,什麽也沒留下。

在陸府的最後一天,毫不留情地過去了。

洛雲禾將陸府的門拴好,擡眼看了一眼大門上方的牌匾。

記得那夜大雪,她被陸遙山領回家時,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塊牌匾。

洛雲禾看著這塊牌匾,不禁出了神。待到林喻慈拍了拍她,她才回過神來。

洛雲禾笑了笑,道:“走吧。”

林喻慈挽過她的手,與喬牧一同離開了。

洛雲禾沒有回頭,好像毫不留戀,其實是她不敢回頭,她怕一回頭就再也走不出來了。寧願悶聲苦笑向前看,也不要懦弱不堪的回頭。

一路上,洛雲禾少有只言片語。

林喻慈大致瞧見了她心有不悅,也知曉其中緣由,她不知如何去安慰洛雲禾,但其實自己想說什麽,也不知如何開口。

心上的傷痛是自己的,別人怎麽感同身受?

一路向南,喬牧也知林喻慈離開父母身邊許久,應當是十分思念親人朋友的,便準備南下,以林喻慈的家鄉為目的地。

林喻慈心中感念喬牧的貼心,只在一路上多多分擔些,好讓大家都輕快些。

一連幾日,洛雲禾整天悶悶不樂,有事走著走著就失了神,怎麽叫喚也沒有反應,要不就是悶頭苦幹,一刻也不閑著。到了夜晚休憩的時候,一會要去拾柴火,一會要生火。就是不曾展露過笑顏。

喬牧將這些都看在眼裏,他心疼她這樣憋悶著悲傷,但他卻不後悔當初對陸遙山說了那些話。心上的傷痕,要徹底地去除了腐肉,徹底的痛過一次,往後便都好了,往後,便可以愈合了。

喬牧任由著洛雲禾這般折磨自己,他總想著,只要過去了這道坎,今後她才能算長大了。

林喻慈自是不忍,她明白愛慕一人卻得不到回應的苦楚,她將洛雲禾的一切都看在眼裏。她巴不得馬上將陸遙山抓到洛雲禾跟前,好讓他們兩把話說清楚。只是林喻慈不能,不僅僅是因為她還找不到陸遙山,更多的,是因為洛雲禾還沒有準備好。她還沒準備好面對任何陸遙山的答案。

行路幾日,終於回到了臨江城。林喻慈倒是激動得很。

臨江城雖地方不大,但林喻慈卻對自己的家鄉十分深愛。

雖距離帝京有一段距離,但也頗有江南的味道。

四處小溪流淌,屋檐靠水流,小橋連萬家。

到了臨江城,林喻慈趕著去見父母。一進門,家中的小廝見著林喻慈個個又驚又喜,趕緊跑著告知林父林母這個好消息。

“老爺夫人,小姐回來了!小姐回來了!”小廝和丫鬟們亂作一團。

林喻慈見著父母聽見消息,趕忙出來迎自己的樣子,昔日練劍受傷都不曾落淚的林喻慈,在看見父母之後,卻無法自控地流下眼淚。喬牧和洛雲禾站在一旁,只能幹巴巴看著他們互訴思念。

林母牽住林喻慈的手,看了半天,憋出一句:“女兒,你都瘦了。”

林父在一旁也看著心疼,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女兒,離家數月,叫做父母的如何不憂心。好在林喻慈毫發無傷,反而比平常看起來更開朗活潑些。這也算是心中的慰藉了。

看見林母這般言語,洛雲禾也為之動容,她想起遠方的父王母後,他們也應當正在擔心著自己吧。洛雲禾想著離開的時候,還沒有見到母後,心中有些失落,如今卻是心酸,一路以來,艱難險阻,現在想想還是僥幸。這些時日的辛酸苦楚,磨難艱辛,都成為洛雲禾心裏的一塊石頭,壓得她心口發悶,攪得她鼻頭發酸。

“叫孩子進去說吧,在家門口哭哭啼啼的實在不像樣子了。”林父忍住哽咽,說道。到底是書香門第,大戶人家,不論何時都不能忘了規矩。

“是是是,是我疏忽了。”林母也知姿態不體面,趕緊應和道。

林母安排丫鬟帶著林喻慈和洛雲禾下去沐浴,喬牧則坐在大堂與林父交談。

喬牧倒是通情達理,知道林喻慈怕父母擔心,便趕緊說些安慰的話,且讓夫婦二人放寬心。

待喻慈與洛雲禾梳妝打扮完,林父林母便安排了一桌好菜,給大家接風洗塵,順便好好感謝喬牧和洛雲禾對自家女兒的照顧。

林喻慈不愧是大家閨秀,穿上微微華貴的衣裳,整個人都與平常不同,並非是林喻慈樣貌不佳,只是平時粗糙練劍,不便穿這樣細軟的衣裳布料,只是穿些粗麻布衫,輕快舒適便是了。

洛雲禾自是不用說了,平時在素霜城,她雖極其厭惡公主華服那樣繁瑣不舒適,衣裳雖華美精致,但洛雲禾總覺得穿在自己身上就是不像那麽回事,所以她平日裏很少穿華服,只在必要出席的重要場合才會穿上華服。不知道的,定將她認作哪家上仙家的小仙子,斷不會看出她竟是未黎的公主的。

今日穿上林喻慈的衣物,倒是與她往日的樣子截然不同,林喻慈的衣裳多半恬靜簡單,淡雅清新,洛雲禾穿著這樣的衣裳,不免體現出王公貴女的氣息,若是舉手投足再多些規矩,一板一眼的話,定是叫人瞧了就知曉身份了。

可惜洛雲禾並非是一件衣服就能改變本性的人。

林喻慈輕輕提裙,跨過大廳的門檻,不同往日一般,她低著頭,含羞淺笑,丹唇不啟,姿態翩翩。她慢慢地走進大廳。向著林父林母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禮。

洛雲禾自知學不來,只是悄悄地坐在了喬牧身邊。

“數月不曾在父親母親身邊陪伴盡孝,是慈兒不孝,望父親母親責罰。”林喻慈保持著行禮的姿態。

林母站起身,輕輕托住林喻慈的手,將她扶起,道:“平安回來就好。”

林父笑著,甚感欣慰。

午飯過後,林喻慈說要帶著洛雲禾出門散心,喬牧知道自己不便參與女兒家的事,囑咐他們萬事小心之後,便直接回房了。

洛雲禾與林喻慈出門時,已經臨近晚飯。

林喻慈帶著洛雲禾到處閑逛,洛雲禾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些。

“今日,你要什麽我就給你買什麽,可不要給我省錢哦。”林喻慈道。

洛雲禾笑著點點頭。

林喻慈和洛雲禾逛累了,便在一條小河邊坐著休息。

看著月光下的小河,洛雲禾不禁想起,那日陸遙山說過的話。

不是說以後要一起來放花燈的,如今卻連你在哪都不得而知。

洛雲禾想著。忽然看見小河對岸的一名少年,像極了陸遙山。還有那少年背後背著的那把劍,也像極了陸遙山的幻月

洛雲禾以為是幻覺,便用力搖搖頭,再定睛一瞧時,卻不見了那人的蹤影。失落之際,卻也存在一絲期盼,將信將疑間,竟又在人群之間,發現了那人的背影。洛雲禾更加確信,那人就是陸遙山。

“喻慈,我好像看見陸遙山了。”洛雲禾眼神盯著對岸的那人,說道。

“陸遙山?”林喻慈朝著洛雲禾看著的方向問道。

林喻慈也覺得那人像是陸遙山,便趕緊說道:“楞著幹嘛,既然在這裏碰見了,趕緊去追他啊。”

洛雲禾回過神來,沒顧著多想,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對岸跑去。

只留下林喻慈在她身後的那句:“我回去等你!”

此刻的洛雲禾什麽也聽不進去,她只顧拼命往前跑,似乎這樣,就能抓住所有想要抓住的人和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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